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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育景揭竿南山村

    揭阳县仙桥区,有个南山村,村口大路旁有一座神庙遗址。这庙供的是什么神呢?不是什么神,是一位可歌可泣的农民领袖――篮育景。
    明朝末年,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到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全国各地农民纷纷起义。地处潮普揭三县交界的南山村,连同远近的三十多个乡村的穷苦人民,在篮育景的率领下揭竿而起。
    篮育景是四川温江县人,字王成,上无叔伯父母,下无兄弟侄嫂,因家贫如洗,在豪门孙道爷府上当长工。育景生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他长于枪法,又通书史,力气过人,好打不平。孙道爷府中还有一女婢,姓彭名冬梅,是个贫苦良家女儿。冬梅生性聪明伶俐、贤淑厚道。一天上午,寒风阵阵,冷雨绵绵,冬梅抱病忍饥,到井边打水,刚要把水桶提起,谁知一时感到力乏神疲,头重脚轻,便连人带桶掉进井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兄听得“卜通”一声,一位后哥生跳进井里将冬梅救起。他,就是见义勇为的篮育景。自井台救难相识之后,两人互生爱慕之情,怎奈孙府家规甚严,耳目众多,咫尺天涯会面难。一天晚上,半空皓月悬明镜,江头宿鹭梦魂安,灯火稀,人声静,育景思念着冬梅,忘却了一天苦累,带着上山打柴时采来的一篮野果,偷偷来到冬梅的住所。两人见面,喜出望外,恩爱言语,象水闸门开,倾泻而出。“捉贼呀!捉贼呀!”霎时人声沸腾。育景自知行为暴露,唯恐连累冬梅,即欲挺身而出。冬梅急忙拦阻说:“育景哥,孙府的人凶恶似虎,你若出去难免受害,眼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里我自能对付。”育景无可奈何,叫声:“后会有期。”即带泪越墙而别。孙府发觉冬梅与人暗会之事,但不知来者是谁,三番五次拷打冬梅,要她招出,可是冬梅死也不招。
    再说育景自那晚越墙逃出之后,心情十分沉闷,坐不安,睡不下,经多番细探,知道冬梅身受毒刑,囚禁柴房,他悲愤万分,暗自立誓:“若救不出梅妹,决不为人!”一天晚上,时交四更,忽然雷生西北,闪起东南,大雨倾盆。育景手执利斧,身带火种,悄悄地摸到柴房,见到冬梅,真是个流泪眼对流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育景握住冬梅的手激动地说:“梅妹,古云‘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得金’。俺自有苦尽甘来之日,走吧!”说罢将冬梅先托出外面,然后纵身跃出窗外,背起冬梅,顶大雨,驾狂风,直向前冲。
    却说揭阳南山村住着一位老翁,年过六十,还是只身孤老,妻儿全空。这老人老实善良,四乡六里的人无不敬仰他。他以担海盐为生,人家管叫他卖盐伯。一日,卖盐伯与往常一样,天未亮就动身赶赴亦寮贩海盐,本想挣点钱来买点米,谁知“屋漏更遭连夜雨,船破却遇打头风。”路上遇上几个公差,说他是走私,将盐抢去,还被责打。他回到家来天已昏黑,锅寒炉冷,触景伤情地想道:  “世道如此不公,苍天如此不正,苦难偏偏欺负我这孤老人……”不由老泪纵横。由于过度操劳,老人昏昏迷迷入了睡。夜魂飘游入仙境,但见仙山翠碧,奇花吐艳,异草放彩,莺歌燕舞,到处祥光普照,香风徐吹。忽然从前面走来一只金鹿和玉鹤,走到盐卖伯跟前就变成一对风流潇洒的男女青年,跪下向他连声称道:“爹爹在上,请受女儿一拜。”看着面前的儿女,听着甜滋滋的称呼,卖盐伯放声大笑:“哈哈哈……”忽被笑醒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第二天起床,盐伯总觉得此梦有跷蹊,他认为梦兆好,一定有贵人到来,一早就走到村口的大青石旁,专心等待梦中人,等呀等,等到当天黄昏,连半个影子都不见,心灰意冷,刚要回家,猛听到:“大伯留步!”卖盐伯闻声回头,见一对男女青年,风尘仆仆,男的身着黄色土布服,头扎武侠巾,脚着草鞋,肩挑走江湖行李,仪容俊秀,骨格端庄,女的身着天蓝色布衣,头上用红头绳扎着一支大股辫,生得杏脸桃腮,星眼柳眉。看来是由于奔波劳累,两人都有憔悴之态。卖盐伯这边仔细打量,那边小心观看,心里想道:“这穿黄的正是金鹿男,这着蓝的正是玉鹤女。”他越看越觉得这对青年是梦中之人,便问道:“二位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因何至此?”男的满有礼仪地答道:“不才姓篮名育景,四川人氏。发妻姓彭名冬梅。只因逃荒流落江湖,目下日色将暮,想向大伯府上借宿一夜!”卖盐伯心中欢喜,毫不客气地说:“小老姓许,人们叫我盐伯。家中无妻室,膝下无儿女,若不弃嫌,就给我收为金儿玉女,你们意下如何?”育景夫妻听罢,觉得盐伯言谈举止忠诚朴实,又观南山山青水秀,是个好地方,即向盐伯跪下叩头:“爹爹在上,请受儿女一拜!”盐伯见此情景,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欢喜得不知如何说好,忙扶起他们道:“我儿我女免礼!”育景夫妇喜在心头;双双跪下,面对大青石道:“青石为证庆团圆,严亲搭救情义长。愿报恩惠效犬马,誓为穷门留芳香。”从此,卖盐伯一家就热闹起来,男耕女织,亲密无间。育景待人接物热情厚道,见危就帮,见难就助,又能文善武,满乡群众无不称赞。不久彭氏产下一男孩,一家欢喜异常,取名大通。三年之后卖盐伯一病身逝,育景夫妻极度伤心,痛哭不止。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大通已有二十龄,父子租佃富户几亩田地,起早摸黑,勤耕力种,但到头来还是镰刀放落米缸空,一日难以度三餐。有一年,遇上天大旱,又加蝗虫成灾,远近田地皆无收成。可是,富户人家的铁租一粒不许少,借贷钱债分文要还清。这样一来,东村有人被牵猪剥鼎,西寨有人被封门锁厝。育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有许多穷兄弟对他说:“篮大哥,灾难当头,怎么办?”“篮大哥,我们不能坐着等死。”你一言,我一语,请育景出主意。一天中午,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边跑边喊:“篮大哥,事情不好了,柑榄兄夫妻相继服毒而死,债主还上门逼债锁厝,将他老母踢倒在地……”育景闻讯,慌忙赶赴观场。一进门,只见两具死尸横倒在地,四只眼睥睁怒视苍天,两张嘴巴阔阔似在呼喊。年过七十的老母倒在死去的儿媳身边捶胸顿足,哭得死去活来,债主还命他的家丁硬是要锁厝。育景看到了穷人家破人亡哭声哀,债主张牙舞爪似狼豺,一时磨拳擦掌,怒火燃胸,痛责朝廷腐败,控诉豪门富户的吃人罪恶。一字一句,一仇一恨,在场乡众无不义愤填胸。债主指着育景大骂道:“你这外方野狗,目无王法,敢此大胆,辱骂朝廷,摘惑民心,我要把你抓起来!”语音刚落,一群家丁蜂拥而上。谁料被育景使了一个马势,双手轻轻一抹,众狗腿东倾西倒,站不住脚。债主见状大喝道:“篮小子,反了,反了!”育景义正词严地说:“反是你们迫出来的!”周围群众怒目相视,跃跃欲动。债主见势不妙,才灰溜溜地走了。大家帮着办完了柑榄兄夫妻的丧事,育景带着沉郁的心情回家。又见自家已断粮多日,妻儿面黄肌瘦,他思绪万千:“我篮育景,出生穷家庭,含辛茹苦,被迫离乡别井,千里迢迢漂流至此,原想可争碗稀粥糊口。谁料天下乌鸦一般黑,穷人到处都无安身之地。枉我生为七尺男子汉,连个小家也无能养……不仅有柑榄兄这样的一家,还有千家、万家,难道穷人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黄巢,陈胜,吴广、李自成……他们为了死里求生,举旗揭竿,为穷人争气,难道我就不能吗?到此地步只有反!反!反!”想到这里,他立即走出门去,找了几位生死与共的穷苦兄弟到来,共商大计。
    一天清晨,“咣1咣!咣!”南山村骤起三响震天动地的袍声,篮育景会同潮普揭毗邻的二十多个乡村的贫苦大众,在南山揭竿起义。你看那;旌旗招展,戈戟凝霜,威风凛凛,瑞气满天。三声孢毕,七星剑插,宰牛杀猪,祭天祝地。但见育景头戴蓝靛巾,身穿翡翠征袍,虎眼炯炯,正气浩然。他站在土台上高声说道:“诸位父老兄弟,婶姆姐妹,当今朝弄腐败无能,官贪吏酷,民不聊生,迫得俺穷家人走投无路,只有杀贪官、打土豪、抗租抗粮,才能争得生存!”台下人山人海,异口同声应道:“对!拥护篮大哥,造反争生存!”呼声如雷,震天动地。育景举旗不到半月,远近贫苦乡民纷纷响应入伍,队伍日益壮大。他们到处劫富户,破粮仓,济贫苦,深得人心。
    却说育景他们这一壮举,对豪门富户来说是当头一棒,穿心一箭。远近豪门富贵个个如坐针毡,把育景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非把他除掉不可。因此他们一面向官府求援,一面收罗流氓地痞,组成反动武装,围剿义军。但育景的队伍骁勇善战,节节胜利,因此远近传扬着:“篮大爷代天行道,除暴安食,下顺民心,上合天意,天神暗助,才能屡屡得胜。”有一次,两军交战,育景之子篮大通跃马杀敌,不幸连人带马跌落陷阱,死于沙场。彭氏见大通阵亡,心如刀割,夜里来到青石旁大通的墓地,放声大哭。一行行泪水湿透了坟场,一声声哀哭惊醒了睡鸟,天上云集被哭得不敢移步,月亮被哭得不敢露脸,潺潺山泉为之哀鸣,呼呼松涛为之怒号……彭氏正哭得昏昏沉沉,模糊中忽见眼前一片明亮,一只玉兔从月亮中跑将下来,走到彭氏跟前道:“彭大姐,莫悲伤,嫦娥姐姐助你来也。”话音刚落,只见嫦娥手执拂尘,驾着五彩云朵,来到彭氏面前说:“大姐,你夫代天行道,顺合天意,我神助你来也!明天大战之前,你可在营中供设‘国主神位’,自有诸神相助,可得胜矣!”彭氏刚要言谢,一觉醒来,却见育景拉住她的手劝她回家。彭氏将刚才梦中的情况一一告诉于他。
    隔天清晨,探子到营中报道:“西乡绅士从县上请来官官三百余名,伙同各处乡丁要进攻我营。”育景得讯,鸣锣集中众士兵,准备迎敌,军师按照彭氏之梦,在营中供上“国主神位,”献上三炷清香。筹办刚停妥,官兵一众兵马便向营地杀来。育景即下战令,“所有鼓角齐鸣,将士出营杀敌!”两军兵马一触即战,你骁我勇,刀光剑影,寒气迫人。“轰!轰!轰!”骤闻三声炮响,满天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只见营中飞出万马千军,杀声雷动,直冲官兵阵地,势如破竹。官兵亡魂丧胆,无法抵挡,连连溃退。育景自知是神天辅助,便下令乘胜追杀。夺了几个乡寨,破了二十多个粮仓,当众济粮,所得富户金银财帛收归公有。此次义军大捷,声威大振。
    再说官兵大败之后,各乡豪门富户损失惨重,更对育景恨之入骨,他们又急忙上告府衙,并筹集大量金银,贿赂州官,请官求将,恨不得立即把育景义军剿灭。潮州官府,眼见育景义军日益壮大,也坐立不安,调集了大批兵马也驻南山周围的几个乡村。
    两军连连交战,因众寡悬殊,义军失去一批将士,只得退守孤村。坚持近半个月,村内粮断草绝,官兵扬言道:“若不交出篮育景,就要铲平南山村,斩绝乡民!”育景见义军和乡亲被困在村内,日益困难,病者呻吟无药医,饥者受饿无粮吃,确是难忍:“我怎能眼巴巴看着亲人们活活被困死?”个人与大局,正在他心中筹划着。他同剩下的几位部下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阵,接着又叫来妻子彭氏说:“梅妹,你我相处二十余年,这些年来,你跟我到处奔波,食无顿饱,穿无日暖,受苦受难,我对不起你,今日为了保全乡亲,我们要与官兵决一死战,此去可能难以再回,望你不要悲伤,要坚强,待机复仇。”彭氏听此断肠话,泪如雨下:“篮大哥,你深明大义,我觉脸上添彩,多少年来,我们生死与共,我无半句怨言,我还做得不够。昔梁夫人击鼓助战,难道我就不能助君一臂主力么。今天,我愿随君一同与敌决一死战!”听罢此言,育景握住彭氏的手激动地说:  “对!孰知奔赴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育景回头叫来二十多位勇敢壮士说:“诸弟兄,眼下大敌压境,乡亲大难当头,今天,我意要请你们掩护乡亲突围转移,你们一定要拼力完成此项重任!”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请大哥放心,我等万死不辞!”布置完毕,育景又叫来几位战士,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番。然后,拜别众乡亲说:“亲人们,不要难过,倘若育景倒下,自有万人奋起,黑暗终有尽头,穷人当有出头之日。”乡亲们不忍育景独自冒风险,苦苦挽住,愿与同生共死。但育景立志已决,又向乡亲们劝告了一番。乡亲们个个放声痛哭,挥泪告别。“轰!”突然一声巨炮,震天动地,这是义军突围的讯号,说时迟,那时快,众乡亲在敢死队员的掩护下即冲出后寨门,向寨后向山区转移。只见育景夫妻,一个手执丈二长矛,一个持着―七星宝剑,跃马横戈冲出正寨门,大声高呼:“篮育景来也!”这声音如霹雷震动南山,回荡长空,长久不息。官兵见育景夫妻冲出来,如获至宝,蜂拥而上,把他们紧紧围住,还高叫:“要抓活的!要抓活的!”育景夫妻视敌如草芥,奋力拚杀,横冲直撞,势不可挡。官兵纷纷倒地,一连死了几十人。大约战斗了近一个时辰,因敌众我寡,育景夫妻不幸被捕。官兵大喜,认为今天抓到了这二个首犯,可即向上司领送赏,于是押着育景夫妻大摇大摆地向县城进发。当来到南山坡的树林边时,地面骤起狂风,砂土飞扬,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官兵昏头转向,摸不清东西南北,马嘶兵嚎,乱成一团,待到风停天亮,官兵如梦初醒,不见育景夫妻。当官的如热锅蚂蚁,立即下令,四处搜查,结果一个影子都不见。只见南山坡树林上空腾起一缕五彩云霞,接着一只金闪闪的梅花鹿和一只红顶白鹤腾云驾雾,翩翩望东而去。
    后来,南山的乡民为纪念篮育景夫妻,便在当年的大青石旁建起了宫庙,供上他们的神位,让后代人瞻仰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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