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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公

    旧时,办丧事有许多繁文缛节,非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难以胜任,特别是有钱人家死了有年纪的老人,谓之“喜丧”,就是要把丧事办得风光、隆重、体面又热烈,这时候,稿公就有了英雄用武之地。只要你手头不愁银子,一切都不用丧家操心,稿公可以为他总揽全局,从发讣告(民间称为出帖)、请客、办丧具、做道场直至吊祭、出殡等一切环节,都由稿公出主意。凡买棺木、寿衣、纸料、祭品、请经师和出葬时的一应执事人等,都由稿公指定到什么店购买或雇用什么人。若丧期逢雨季,还得搭越过屋脊的竹篷。有首俚词说这件事:  “篷厂搭过脊,功德三夜日,稿公请大名,钱银使到坪”。
    别以为稿公不过是为人操办丧事的不人流角色,其实在这一行里头。是有等级的,大名气的稿公只有富贵之家才请得,他也才愿意出面。一个好的稿公,它的本事是能省钱和会花钱。能省钱不等于“草草成殓”,丧事依然办得有体面,只是可省的省,该用的用,把钢用在刀刃上。要做到把钢用在刀刃上,只有能够“胸有全局”的稿公才能办到。稿公替丧家省钱必须是有较亲密的关系,若一般的就不会出此看家本领,因为省钱要排除“敲竹杠”和“无功损耗”,其中包括断人财路,所以不会经常使用。
    会花钱是稿公的另一看家本领。若遇到一些新富之家,社会知名度不高,交游不广,但却要乘丧事大摆阔气而藉得“哀荣”,就得借重大名稿公的面子去请客。主人要开多少席、请多少客人,稿公就照请多少客人。被请的人虽与丧家非亲非友,但稿公的面子必须照顾,于是也大多会到丧家吊唁的。此种面子客人决不会送丧仪,因为丧家要的是名,所以都送幛联。分别去世的人的性别,写上“典范犹存”或“母义足式”,还有什么“千古流芳”,“泽及后人”等等,颇有把死人赞活的味道。丧家对幛联的回谢往往是其原值的好几倍。唯送幛联的人,却必须在自己名字上面冠上“世弟”甚至“世侄”字样,让丧家感到光彩。丧家大请客,宴席是随时可开的,当到齐一席之数就“肃”(不可叫“请”)客人席,民间叫做“走马席”。
    特别富贵的丧家,在出殡时还有“路祭”的大场面。台湾作家白先勇在其小说《国殇》中就有过对路祭的生动描写。如死者深得民众敬仰,会很多乡民自动摆香案为其祭奠。但地方豪绅的路祭,则需要花费大量钱财,让参加路祭者得到丰厚回赠。因此,以前乡村中一些生活贫困人家,一听说丧家要举行路祭,常常全家出动,搬出家中的床、椅,摆在丧家出葬时必经之路的两旁,桌椅上摆些祭品,如“猪头五牲”等,也有桌上只放一块削了一半的地瓜,地瓜上插点燃了香灶烛,早早路边等候。稿公早安排好专职人员,准备好龙银钞票,挨着祭桌祭椅,一路将龙银、钞票发下去。稿公可以按祭品丰俭和床、椅面的大小发给分别一定钱银,也可以不问祭品丰厚,按人头计算,总之,这些事是稿公说了算。原则就是让参加“路祭”者获数倍回赠。民国时期,澄汕最轰动的一次路祭就是祭华侨富商陈炳春,陈炳春原是澄海仙居人,发财后在外砂创新乡居住,以方便他每天乘坐轻便铁路到汕头办公。后旅居泰并在泰国亡故。他死时正是家族事业的巅峰时期,突遭此变故,家属除了十分哀恸外,还决定风风光光办丧事。尸停在泰国期间,已请泰僧念经超度,然后灵柩雇专船运回家乡外砂。船在途中,家属已请了当时澄海最有名的稿公蔡仙,稿公蔡仙摸准丧家心思,提出迎殡和出殡时举行路祭,丧家自然同意。一般的路祭只有一天,就是出殡那一天,但陈炳春的路祭连续举行二天。第一天,灵柩从汕头港回家乡,第二天,送灵柩到墓地安厝。其盛况之空前,不仅轰动澄海,甚至可以说轰动潮汕。至今,在澄海还流传这样的俗语:“食早早去拜陈炳春”或“赊个猪头来拜陈炳春”。因稿公早有安排,对摆在路边的猪头,不论大小,每个猪头付给银元一个。第一天是迎殡,参加路祭者有的规规矩矩,一个猪头只拜一次,收下龙银欢欢喜喜回家。也有的使滑头,龙银放进衣袋,搬起椅桌快步赶到前头,找个位置再摆下,一个猪头收了双份回赠,有的甚至“转移三次阵地”,领了三份。领单份的看在眼里,心生后悔。于是许多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猪肉铺奢猪头,言明收了龙银后还钱。其实村民的花肠子怎有稿公的弯弯曲曲?这事稿公早有料到,陈家有的是钱银,图的是风光体面,花钱如流水,稿公出大手笔花大钱,正迎合了丧家图风光心理。第一天是为了增加影响,故没让手下人在猪头上划号。第二天送陈炳春安厝的路祭队伍更人山人海,要让村民知道我蔡稿不是等闲之辈。他交代手下人员:交了龙银,给猪头做个号。结果,不管是早早到了的还是按时到的,所有参加路祭者都只能一个猪头祭一次。“食早早去拜陈炳春”,还有早得不是时候的意思。
    稿公虽包揽全局,也得有助手和帮工。助手或司帐、或记帐等,帮工则奔走往还和料理杂务等。特别是那些名稿公,还挺有身份和派头呢,他们也同样戴瓜皮帽,穿长衫马褂,只是指手划脚,指挥别人干活。在清末和民国时期,潮汕各地都几乎出有一两位或几位专门为富有人家策划丧事大办特办的“大名稿”。在澄海,有金章稿、曾稿、蔡仙稿,在潮州有曾稿、李稿、钟(镇吾)、王(紫三)稿等。
    至于穷苦人家,不仅请不动也不请有名稿公,就是一般的稿公也请不起,就只得顺便寻一位懂行的帮工来料理丧事,草草成殓就是了。这类人,虽也是吃丧事饭的,却大多是穷苦或孤寒出身,他们是什么都干的,包括给死人穿衣服、一路扔纸钱等等。民间有句俗语:扛棺材包放纸,指的就是这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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