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焖三糇四淖糜十二

    我始终认为,潮州菜的特点,是与潮州人族群的主食分不开的。而我们知道,潮州人的主食是由大米煮成的糜和饭。糜又称为粥,但潮州糜不同于普通的粥,第一是煮得不太烂,米粒刚爆腰就算熟了。设若我用家里的电压锅煮糜,就需要将程序设定在时间较短的“米饭”档上,煮出来的糜才像真正的潮州糜;如果预设在较长时间的“熬粥”档上,煮出来的糜就太烂了。其次是潮州糜的水下得都比较多,煮好的糜要有“(潮州音:庵2)”,也即有饭汤或粥浆,这种稀饭潮俗称为“淖糜”。

    有一句很古老的潮州饮食俗语,叫:“焖三糇四,淖糜十二”。里面提到的淖糜,就是这种带的潮州糜。淖,潮州音:尺。古义指泥沼、稀泥。宋代大诗人陆游也多次提到了淖糜,如《春晚怀山南》:“年来殊失计,久耗太仓粟。淖糜不救口,断简欲满屋。”和《龟堂独坐遣闷》:“食有淖糜犹足饱,衣存短褐未全贫。”看来现代潮州话中“淖糜”的词义和用法,与宋人倒没有太大的差别。

    潮州人的这句食谚,讲的是用大米煮饭或煮糜的不同结果:同样七两半重的一筒米,用焖法煮饭,只能得到三碗干饭;如果用糇法,可以得到四碗干饭;要是煮成淖糜,则又可以得到整整十二碗!

    按旧时潮州人煮饭的方法主要是焖和糇两种。焖饭就是将米洗净后,加入少量水,盖紧锅盖,大火煮开后用微火煮熟。以前没有电饭锅,下多少水,用多大的火和煮多久全凭经验。我自小就学会用柴草焖饭,无论什么锅具,随便用手指探一下水位就能够确定水量,即使初下过多或太少,也能通过调整火力最终使米饭软硬适中。

    糇饭这方法现在听起来有点像天方夜谭,但再不记录恐怕就要失传了。糇,潮州音:侯,《说文》 释为“干食也”。糇饭,简单说就是捞饭。使用的是煮糜的方法,但米会下多一些。到米粒刚熟时,就要用“饭篱”及时将饭粒捞起沥干,成为干饭。糇饭时通常都会留下一些饭粒,与锅里的糜再滚一滚就成为淖糜。

    饭篱的“篱”字潮州音读“犁3”,饭篱又叫笊篱,旧时用竹篾编成,后来多用铁丝铜丝织成或用金属板材打孔制成。用饭篱糇饭,是旧时潮汕人一种很重要的食俗,我总结了一下,大约有如下几方面的好处:一是“有物”。在粮食不充裕的年代,吃饱是天大的事。糇饭因为饭粒松散,没有焖饭密实,所以才会“焖三糇四”,吃起来感觉更能充饥果腹。同样的原因,农民还常用新米向城镇居民换取陈米,因为陈米煮后较“有物”,交换时还能获得补贴。

    二是能照顾个别家庭成员。据我小时候的观察,家庭中一般只有男家长或男孙才有资格吃糇饭,其他家庭成员只能吃淖糜和杂粮。三是满足其他用途。过去缺少肥皂,常要留些糜浸泡浆洗衣服。四是有益健康。旧时认为焖饭比较燥热,糇饭吃后肠胃更舒服。五是能够节省。一锅就能煮出糜和饭两种主食,既省燃料又省劳力;而且先吃糇饭后喝淖糜,不用专门弄汤菜,无需鱼肉,仅凭菜脯咸菜就能够下饭。想来这也是潮州菜中杂咸较多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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