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蜢舍

    传说潮阳和平有个小村庄,村里有一富户人家,当家的名叫刘仲洲。老夫妻年过半百,膝下单生一子,因此视为掌上明珠,十几岁时,就给他订下鸳盟。此子名叫阿蜢,因是富家子弟,乡人皆称他为“蜢舍”。
    这里,在下为你讲几段民间流传的有关蜢舍的故事。
                           一
    蜢舍由于从小受到父母的宠爱,故此养成了吊儿郎当,任意挥霍的劣习。四、五岁时,他已晓得往父母口袋里掏钱到街上买东西。有时,他为了显示自己阔气,买一点小东西,就随手掏出一把钱掷还卖主,有时,他觉得身上的零钱很累赘,便拿出来打麻雀、蜻蜒、蝴蝶……
    有一次,他往父亲口袋里掏钱时,父亲对他说道:啊,你每天都要花钱,可你父亲怎有哪么多钱让你花?”
    “爹爹,你真傻俺不是有许多田园吗?”
    “田园可会生钱?”
    “可卖钱呀!”
    “傻孩子!俺的田一丘那么大,谁人买得起呢?”
    “爹爹你才真傻哩!田大丘不是可划成小丘吗?划成小丘就有人买得起了!”阿蜢不假思索地答道。
    刘仲洲听后不禁摇头,想着孩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破家”窍,将来不堪设想,从此对他严加管教!无奈妻子认为单此一脉,过分严厉,若有三长二短,岂不是费事?仲洲无法,只好让其放任自流。
                           二
    有一年端午节的前一天,蜢舍闻说练江将要赛龙舟。他便叫来了家仆“叮冬”,吩咐道:“奴才,明天练江赛龙舟,阿舍要你作伴,你应谨记!”
    “是。” “叮冬”应诺道,“只是近日阴雨连绵,道路泥泞,行走不便,未知阿舍有何主意?”
    “这个么?”蜢舍略思片刻,“嗯,对了,此有何难,我家米粮满间,只要花费百几十担谷,便可以叫道路不会泥泞!”
    他遂命家仆,打开仓库,降村里通往练江的道路铺成了一条谷道。
    翌日早,蜢舍在家仆“叮冬”的伴随下,踏着新铺的谷道,洋洋得意地来江边观看赛龙舟。
    蜢舍来到江边时,比赛尚未开始。他在江边游玩了一番,自觉无聊,就随便将手往衣袋一插。谁知不插则可,一插却动起了他的玩瘾。他的手正好摸到衣袋里的银元。他想:用钱来劈水花,岂不好玩?
    于是,他便掏出银元,摆开架势,接二连三地将银元甩得精光。
                          三
    有一年年底,蜢舍邻乡有人搭戏台请戏班演谢神戏。家仆“叮冬”闻知后,即来禀告蜢舍,大加夸张其场面是如何排场,并讨好地说要伴阿舍去观看。蜢舍听后,却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何了不起?阿舍不请戏则可,要请嘛,就要演给许多乡里人人看呢。”
    “真的么?”家仆大肆怂恿道:“堂堂富家阿舍,何不跟人比个高低?”
    “比就比嘛,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蜢舍若无其事地说。随后,他便雇人在练江江面扎起了一串大杉排,在杉排上面搭起了戏台,并请来戏班演戏。蜢舍一边在江面上逍遥自在地饮酒行乐,看戏听曲,一边观赏两岸风景,炫耀自己威风。
    蜢舍在杉排上玩得正酣,他的家仆“叮冬”上前进言道:“阿舍,俺的戏在江面上虽然一乡演过一乡,可是只有那些听到锣鼓声的人才会知道。那些没有听到锣鼓声的人,谁会相信阿舍的戏台游过许多乡里呢?这样,阿舍的用心岂不是白费?”
    “奴才说的在理!”蜢舍称赏道,遂命仆人买来了大量“米红”。杉排游到之处,他便在江面撒下“米红”,使江水变成红色,并命家仆宣扬出去:凡江水变红之处,便是他的戏台曾经游过的地方。
                             四
    有一年春节将至时,蜢舍在家闷闷不乐。家仆“叮冬”见状,献殷勤地问道:“阿舍为何愁眉苦脸?”
    蜢舍随口答道:“奴才,你看新春将到,阿舍身为堂堂富家子弟,我有的衣服人家也有,没有一件比人出色,想起来怎不教人暴迫?”
    “嗨!阿舍,我当是何事,这个不难!”
    “依你说倒是容易?”
    “是呀!”
     蜢舍喜出望外地说:“奴才你讲!”
    “依奴才之见,只要阿舍出钱,叫冥衣铺糊一套纸衣服,春节穿出去,保证没有人跟阿舍一样。”
    蜢舍一听,欣喜若狂,赏了“叮冬”几个银元,便叫他到冥衣铺约糊一套纸衣服。
    正月初一那天,蜢舍便穿着新糊的纸衣服,叫了两个仆人打了一台手轿,抬他到大街上游玩。蜢舍此番打扮,一到街上便惹起市井的讥讽和嗤笑。然而,他却沾沾自喜,以为人们在欣赏他那“别出心裁”的装扮呢!
                              五
    蜢舍二十多岁时,已经嗜赌成性,远近皆知了。有一年元宵夜,蜢舍在家仆“叮冬”伴随下,到大街上看花灯,适逢遇到澄海“土山皇帝”陈兆王。
    陈兆王挑逗地说:“久闻阿舍好赌,未知今晚岂有胆量,与老夫斗个输赢?”
    蜢舍不屑地应道:“老东西,呸!阿舍家有十八银人,谷堆如山,怎不敢与你见个高低!”
    于是,两人便一同去赌馆开场对赌。
    由于陈兆王是赌场的“老将”,而蜢舍毕竟年轻,因此,赌了一宵之后,蜢舍输了十八万两银子。如此巨大的款额,一时怎能还得了?蜢舍顿时紧张起来。
    陈兆王道:“阿舍不是说家中有十八银人吗?何不去拿来抵债?”
    蜢舍一听,即叫“叮冬”去家偷拿十八银人。谁知“叮冬”去了一会后,回报道:“十八银人不知飞往哪里去了!”
     蜢舍闻说,急得不知所措,只好央求陈兆王让他两天后才还债。
     两天过去,陈兆王不见蜢舍还钱,便带了一群家丁,气势汹汹来到刘家,要刘仲洲为儿子还清赌款。一向爱子如命的刘仲洲夫妻,闻知孽子输了如此巨款,并受陈兆王如此凌辱,当即气得断了气。最后,蜢舍只好变卖全部家产抵还赌债和料理双亲丧事,自己从一个“富家舍”变成了一个流落街头的“乞食舍”。
    蜢舍自求乞于街头后,每天吃的是百家饭,夜晚睡的是“老爷宫”和“伯公庙”。
    每日求乞时,他还经常受到人家的叱喝驱赶。有些知情者,甚至用些尖酸刻薄的话来挖苦他,嘲讽他。
    一天,蜢舍乞到一家富户门口,见门半开着,正要进去乞讨,突然,从里面抛出一块烧饼。蜢舍以为是要掷给他的,他正饥肠辘辘,因此喜出望外,俯身就要捡起。谁知此时,从门里猛然窜出一条黄狗,它见蜢舍要弯下去捡烧饼,便张牙裂嘴地朝他的手狠咬了一口。接着,门全开了,走出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见蜢舍被狗咬得鲜血淋漓,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声说道:“活该!活该!你这乞食鬼嘴真馋,敢来与我的‘宝贝’相抢食?咬死你,我才欢喜哩!”
    蜢舍的手被狗咬后,又痛又肿,倒在庙里几天没有出门,幸得庙里有人进香,他向香客讨些供品充饥,才不致于被饿死。
    蜢舍的伤好后,自忖道:茫茫人海,现在不知教我何去何从?自己本也是富家子弟,只因以往父母没有对我严加管教,今日才会落成这个地步。想到此,他便在内心凝聚着对父母的怨忿:爹娘啊!恁害得我好苦啊!但又想道:哪个父母不爱子呢?只怨自己太不争气了,今日真个是自作自受。嗨!人生!人生!象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留恋?不如一死干净。活在世上,是在败祖辱宗!
    这晚,月光微弱。蜢舍来到练江边一僻静处,正想投江自尽。忽然,在朦胧的月色中,他看见一位女子,也朝江边走来。蜢舍见状,心内想道:莫非此女子也是要来寻死的么?于是,他找个暗处隐下身子,想看个究竟。只见这女子来到此处后,不明不白地哭了一阵,望着那波涛滚滚的江水,就要跳下。说时迟,那时快,蜢舍见此情景,急忙跳了出来,抢上前去将她拖住。
    这时蜢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跳江者原来是一妙龄姑娘,便问:“大姐,你为何来这里寻短见呢?”
    “大哥,请让我一死吧,说也无益。”姑娘挣脱着。
    “说说也无妨吧。纵然死了,也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既然大哥这样关心,就跟你说吧。”
    原来,姑娘是蜢舍的未婚妻。以前,双亲将她许配给蜢舍,是因为他是“富家舍”,门当户对。可是,现在刘家已落魄,而蜢舍又流乞在外,双亲当然不愿意再让女儿配与一个“乞食舍”。但是,姑娘是个有情义之人,她虽然未识阿蜢,可双亲要她改嫁,她就死活不依。最后,她在双亲的逼迫下,无计可施,便想一死了事。
    蜢舍听了姑娘叙述之后,痛哭流涕道:“我……我就是阿蜢!事因这般如此,才致沦落街头,漂流为丐。走投无路之时,曾想登府求助,却又自觉无颜见人,故也想寻短见,不意在此会见淑女,真教我又喜又羞,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为报姑娘对我的真情笃意,死去不如活着,从今以后,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做破家阿舍了!”说毕,低垂着头,泪如雨下。姑娘被时又喜又怨:喜的是能与阿蜢相见,怨的是阿蜢太不争气。不过,听了阿蜢一番带泪的真情话之后,也不免为情所动,含泪说道:“你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今后自有出头之日,也不负我一片痴心!”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给阿蜢投了一个怜爱的眼色,阿蜢终于破涕为笑。
    蜢舍在江边与未婚妻会晤之后,便鼓足了生活的勇气。未婚妻也拿出自己的私蓄,让蜢舍到外面做生意。从此,蜢舍勤恳俭朴,苦心经营,几年后,他就赚了一笔巨款,建了一座房子。说也奇怪,房子建好之后,十八银人也有感于蜢舍已痛改前非,一夜之间,又飞到他家。后来,他的岳父母见蜢舍已是浪子回头,也就择吉日为他俩完婚。婚后,蜢舍夫妻协力,勤俭治家,受到人们的称赞。这正是:
    马到悬崖须收缰,
    浪子回头金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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