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潮汕、闽南一带民众称红树林为“茭b”。汕头老城区“茭b地”曾是汕头四大住宅建筑群之一。这个地名记录着这个片区沧海桑田的历史和地理。20多年前，推土机把这里的老屋连同地名、历史都推倒了……

    一个“少小离家老大回”的华侨，请求其入住的酒店的服务员帮助寻找“茭b地”，服务员把老华侨交给众多的出租车司机，但没有人敢接这宗生意。在老华侨的再三央求下，一个认识我的出租车司机请求我“指点迷津”。过了半个多钟头，司机再次来电求援，说老华侨找不到旧时地，情绪很坏，说司机骗他。我只得赶到现场。老华侨告诉我，他1943年出国谋生之前，是汕头诚敬善社的社友，60多年后第一次回国看看，非找到当年位于茭b地的诚敬善社不可。我告诉老华侨，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昔时的茭b地。我详细向他描述了昔年诚敬善社及周边环境如红砖楼等的形态及其变迁历史。老华侨终于释疑，但满脸写着扫兴和遗憾。俄顷，喟然长叹：“汕头的历史无了！”

    这篇拙文，献给那位老华侨，聊作为对他千里来寻旧地而不见家乡旧时景的补偿。汕头埠很多历史的硬标志消失了，但作为有责任心的市民，应该为它多留下文字的记忆，此乃一点点无奈的补救。

    茭b一词字典无

  茭b，潮音读ga1dian1,是昔时潮汕、闽南一带民众对红树林的俗称。这个词汇，我至今未见工具书有载，连《潮汕字典》都没有记录。“茭”字所有工具书记载的义项是：1.喂牲口的干草；2.似芹菜一样的菜蔬；3.用薄竹片或芦苇织成的大索；4.茭白，又叫茭笋的菜蔬。“茭”在《潮汕字典》中的读音是gao1。b，在任何字典都查不到，连收字最多的《康熙字典》里也没有。原先的电脑，也打不出这个字，今年初，才有人告诉我，电脑里有“b”字了。我上网去查，果然有，究其义项：台湾有地名“茄b”。过不久，有台湾文友来汕头找我，我问：“茄b是什么？”答：“红树林。”

    汕头的“茭b地”，在汕头埠开发之前，是一片红树林。其具体位置，按《汕头市志》的说法是：“茭b地，位于汕头市镇平路以南，新观电影院附近。”如此说法“语焉不详”。我查1930年左右出版的《汕头市地图》，“茭b地”的四至是：东至新马路（现称民族路），西至福平路（南北走向段），南至福平路（东西走向段），北至瑞平路。东西走向的后沙路（后连接镇平路）从中间穿过，将茭b地分割为两个片区。换言之：现在的福祥街住宅小区和金凤苑住宅小区的地盘，就是当年的茭b地。“茭b地”是总称，区域内的地名有仙东巷、石厝祠巷、诚敬左巷、诚敬右巷、后沙路、茭b地一直巷、茭b地二直巷、茭b地三直巷等。20多年前，推土机来了，这里的老屋和地名都被推掉了。

    汕头埠西医的发祥地

    《汕头市志》第一册P352这样记载茭b地：“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随着福合沟成为通商口岸的需要，在茭b地建贝灰砂杉木结构的平房和二层楼房屋，作为商宅、菜馆、赌场，同时也有妓院的出现，解放后妓院取消。”这段记载应当商榷。如果采信这段记载，那么，茭b地形成商住区最早是1902年。但不止一份史料记载说，1863年，英国传教士吴威廉医师就到茭b地开设西医诊所。同一部《汕头市志》第四册P355这样记载：“汕头正式开埠，真正开始西医西药传入潮汕的历史。最先进入汕头开办医院的是英国籍吴威廉医师，他于同治二年（1863）9月到汕头茭b地开西医诊所……”如果采信这一段记载，那么，茭b地应该在1863年以前就成为繁华的商住区了。同一部志书，记载同一件事，互为矛盾，这是不应该的。这里撇开这个话题，只说吴威廉到茭b地创设西医诊所一事，不仅志书有载，民间也有一些传说――

    吴威廉是英国英兰长老会的传教士，有医生执业资格。汕头正式开埠之前，他就来到这里传教，吸收教友，但长期业绩不佳。经过总结经验教训，他认为必须从慈善事业入手去接近民众，为民众做些好事，从而提高教会的声誉，扩大教会的影响力，自然而然就会有会众。于是，他选择到人气很旺的茭b地创立西医诊所，免费为民众服务（教会给他提供经费）。吴威廉医术高明，态度和善，工作耐心细致。他的诊所新开张之时，左邻右舍无人理睬他。他不急不躁，主动出手帮助邻里，挑水、扫地、带小孩……慢慢地和邻居们融洽起来。一天晚上，邻居5岁小孩阿东突发高烧将近昏迷，吓得阿东母亲哭叫起来，吴威廉闻声而至，为阿东采取了一系列的诊治措施，通宵达旦守在阿东身边，直到阿东转危为安。这事感动了茭b地的居民，从此来找吴威廉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又有一次，街头一个卖猪肉的老年小贩，忽然倒地，抱腹呻吟不止。周围的人爱助不知如何助，有人想起吴威廉，赶快跑去告诉他。吴威廉向铺邻借了一块门板，请了两个小伙子帮忙，把老汉抬到诊所里。吴威廉诊断老汉患上急性阑尾炎，必须动手术。闻讯急急赶来的老汉的妻子却不同意做手术。吴威廉急了，吼起来：“不动手术命就没了，动了手术，我保证活得好好的！”邻居们已对吴威廉有好感，帮着劝老汉的妻子：“听吴医师的话，没错！”老太婆最终让老汉动了手术，还在诊所里养了好几天，一分钱也不用花。老夫妻俩说：“我们听吴医生的话，食教了。”

    吴威廉利用行医搞慈善，吸引市民参加教会，取得很好的成效，英国英兰长老会总结推广了吴威廉的经验，于1867年开创了汕头福音医院让吴威廉担任院长。从此，西医西药在汕头迅速传播，教会事业也随之发展。

    不能忘却的新观电影院

  茭b地有一处很有文史价值的地方，那就是东南角的新观电影院。我在去年本版发表的文章中曾提过这处地方。它最先的招牌叫“陶陶戏院”，孙中山两次莅汕，都在这里作演说，鼓动民众把革命进行到底。1948年，新观电影院购进美国西门子生产的放映设备，当时这种设备全国只有两套。新观电影院因之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影院。

    去年那篇文章见报后，有读者来电话说，新观电影院还是茭b地老居民的方舟。1969年，百年一遇的7.28台风，使茭b地很多居民濒临灭顶之灾。紧急关头，新观电影院的干部和职工用斧头破开后门，让受灾群众迅速转移到影院楼上避难。茭b地改造之后，新观电影院连牌子都没有保留，老居民都很难过。

    诚敬善社一道风景

    从前，后沙路（后与镇平相连）将茭b地分割成两片，南片的东北角（红砖楼的西南角），座落一座古色古香，堂皇壮观的建筑物，这就是诚敬善社的社址。这座建筑物坐北朝南，门前是一个铺石板的小广场。在新兴的现代城市中，耸立着这么一座色彩独特的建筑物，往往让行人眼前一亮。

    据我父亲说，当年几名乐做社会公益事业的商人，每年正月都要结伴乘舟到陆丰玄武山敬奉玄天上帝。有一年正月，天气连续不清爽，使这几名商人一直不能成行。他们经过商量，决定待天气好转之后，到玄武山请来“香火”，在汕头设坛供奉玄天上帝，免得年年担忧天气所阻不能成行。这个圣坛要设在哪里呢？有人说，茭b地的东北角因居民嫌其“生煞”避之，所以至今还是一片空地。神明就是为黎民“抵煞”保平安的。这坛就设在这里吧。大家都说好。继而又商量道：我们都热心慈善事业，何不趁此机会成立善堂？大家又都称好。诚敬善社就这样成立起来，为汕头市民众做了不少好事，具体事迹我以前有过专文介绍，此处不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