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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竹佳话

    在潮阳、普宁、惠来三县交界的地方有一座大山,叫大南山,山脚下有个乌石乡,相传很久很久以前,村上住着一个寡妇和她的女儿,女儿名叫晶仔,只有十二、三岁,生得五官端正,又精通女红,绣花、裁剪样样在行。有时还上山打柴割草。
    一天早上,晶仔禀过母亲,背上草筐上山打柴,不觉来到山上,这时,正值春末夏初,只见山花烂漫,百鸟争鸣,晶仔正看得入神,骤然来了一阵山风,把她的草筐掀落山溪边去,晶仔忙用草扒去勾,一时忙了手脚,反把草筐推到溪中去,她眼瞪瞪地看着草筐顺流漂去,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她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坐在牛背上,朝她扮鬼脸。晶仔忙对这牧童说:“好哥哥,请你帮我把筐捞上来好吗?”那牧童笑哈哈地说:“捞筐还你容易,你可要把人送给我。”晶仔随口答应了他。于是牧童从牛背上跳了下去,攀藤踩石,坠下溪中,把筐捞上来。
    原来这牧童家住永安乡,和乌石隔村共水,姓吴,小名阿牛,他把筐捞起来后,一手牵着晶仔,对她说:“你答应把人给我,现在我们就来拜天地吧!”于是他采来草枝当香,松枝做花烛,还编了一个花环,给晶仔戴上,晶仔也觉得很好玩,就一同跪下,拜起天地来。拜毕起来,阿牛又砍来一节竹子,把两人的姓名、乡里、生辰都刻在竹上,并把竹节劈为两半,对晶仔说,我们两个各执一片,作为表记。玩完了娶亲的游戏,两人就分手,各自归家去了。
    日月如梭,不觉过了五、六年,阿牛和晶仔都已年近二十,两人邻近乡里,时常相遇,想起幼时劈竹成婚一事,都有点害羞,见面时只点头而过。
    有一天,阿牛上山放牛,晶仔上山拾草,又碰到一起了,阿牛口唱山歌:
    “田草不拔禾不青,
    阿哥无嬷唔成家。”
    晶仔接上唱道:
    “树不栽来山不青,
    阿妹思兄日连夜。”
    两人并肩而坐,拉起家常,才知阿牛父母早丧,孑然一身,晶仔见阿牛身强力壮,性情温和,不禁暗暗爱上了他。
    且说南山脚下,有个沙陇乡,全乡姓郑,其中一家富豪,名叫牛牯,有田有地有钱财,但生得五官不正,又弯腰驼背,年纪已过三十,他听知晶仔生得秀丽,家境贫寒,便叫媒人行了彩礼强行下聘。晶仔得知,苦苦哀求母亲不要受聘,但她母亲贪着郑家有钱就骂女儿说:“人家有田地,有生意,你嫁给他就一世享福,还不满足。”
    郑家下聘之后,择日迎娶,街头巷尾,一时传为新闻,都说晶仔是好花插落牛屎堆,消息传到永安乡阿牛耳中,他气愤地对人说:“晶仔五年前就已经嫁给我了。”乡亲们劝他不要胡言乱语,赠坏吴族声誉,阿牛见大家不相信,便一五一十把那年与晶仔“劈竹成婚”的经过,详细讲给众人听。族长听后,向亚牛要竹片观看,果然不假,便对阿牛说,你们既已拜过天地,晶仔就是我们吴家人了。好女不嫁二夫,晶仔如果改嫁,就是我们吴氏家族的耻辱,于是他召来族中一帮后生如此这般地布置了一番。
     隔天,亚牛设法托人传话,约晶仔到南山问个分明。晶仔一见亚牛,便泪如泉涌,对他说,要我嫁到郑家,我不如在你眼前一死。亚牛见晶仔没有变心,高兴地对她说,你千万不能寻短见呀!我们吴族准备在你成婚之日,花轿经过我们村就拦轿抢人,但你上轿时,一定要带来竹片,就是打官司,上公堂,也要咬定已经与我拜过天地。晶仔听后,转悲为喜说:只要你敢抢轿,我就跟你走,不说打官司,就是要死也要与你死在一起。
    到了娶亲之日,郑家喜气洋洋,吹吹打打,抬着花轿从大路上走来,一会到了永安乡寨门边,只见一帮后生,把迎亲的队伍截住,吆喝轿夫,把轿停下,阿牛一个箭步,跨向轿前,掀开轿门,便把新娘拉出。晶仔一见亚牛,喜在心头,就跟着阿牛走,两人牵着手迳直向亚牛家中走去,族长早已在亚牛家中布置好,马上拜天地,拜祖先,送入洞房。
    郑家接亲的人,因见吴族人多势众,当时不敢争执,只好抬着空轿,赶回沙陇,见了牛牯少爷,禀明花轿被抢。牛牯一听,无名火起三千丈,当即请来讼师,做成状词,取过二百两银,连夜到县衙告官。知县接了诉状,收了贿赂,第二天马上升堂,派衙役传亚牛和晶仔到来,知县一拍惊堂木,说:“亚牛,你这大胆刁民,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轿抢婚,罪该问斩。”亚牛听罢,并不惊慌,从容地说:“禀太爷,晶仔同小民在五年多前就拜过天地成亲了,现有竹片为证,小民娶晶仔在前,是郑家恃势抢有夫之妇,请老爷作主明断。”这时,晶仔也跪下连喊冤枉说:“民妇晶仔,与亚牛成亲已五年多了,郑家强下聘礼抢占民妇,请老爷明断伸冤。”说罢也将竹片呈上。知县一听他俩供词,又见有竹片为证,加上吴氏一族,在堂观审,异口同声分辩,照理难将亚牛治罪,但郑家礼已收下,人情难却,于是他装出笑脸,对亚牛说:“本县看在众乡亲面上,饶恕你年轻无知,因此不计你聚众拦轿,抢亲之罪,网开一面,不予治罪,游戏成婚不能作准,当然无效,晶仔判归郑家成婚,但怜你家贫,判由郑家赠你白银百两,另行成婚。”判完就要退堂,亚牛晶仔和一班乡亲族老,人人咆哮,大呼枉法,声言不服判决。知县见软的不成,就要出硬的,翻过脸说:“大胆狗才,竟敢无理大闹公堂,竹片若能当婚姻,除非放在溪上,两片能合拢起来,倘若合不来,又不听本县判断,那时就休怪本县无情了。”
    亚牛和乡亲们,明知知县受贿枉断,无可奈何,只得随着知县,来到昔日劈竹戏婚的龙溪边。一到溪边,只见溪水暴涨冲割头,打成个个旋涡,知县见水流湍急,暗想竹片下水,定是各自飘去,哪能合拢一起,就叫衙役把竹片朝水投去,说也奇怪,竹片下水,漂进旋涡,竟然合在一起,打起圈圈来了,亚牛、晶仔和众乡亲都笑得合不拢口。知县又急又气。但一言既出,也无可奈何,则勉强重判:“竹片合一天作主,姻缘前定语不虚,阿牛晶仔允成亲,本县明断不偏心。”
    从此,亚牛和晶仔,就在龙溪边上住下,合竹成婚,成了代代相传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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